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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不要轻易说“懂得”》
刘正琛 2014-12-10

现场速记:

我是来自北京新阳光慈善基金会,我们主要做白血病患者服务的。最近我们理事会刚刚修改了我们主要的服务范围,变成以白血病为主的血液与癌症患者服务。

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机构?因为12年以前,我本人是在北大读研究生的时候,得了白血病,医生告诉我最好的治疗方案是骨髓移植,但是我们国内骨髓库规模特别小,所以当时拍脑袋说,我们能不能做一个民间的骨髓库。就这样开始无知者无畏地走上了这条公益的路。

我今天跟大家分享的副标题是谦卑。谦卑有很多方面,我今天分享的题目是不要轻易说懂得。

我曾经以为我对白血病是非常了解的,我本人就是一个白血病患者,而且12年多的时间了。我在得病之后,过了一个月开始做阳光骨髓库,我们有7年时间都是一个北大学生社团,2009年,注册成非公募的基金会。去年我们在北京第一个从非公募,转成了公募基金会。一度也挺飘飘然的,我们当时觉得最了解白血病患者。

公益组织出发点是为了解决某个社会问题,这个社会问题很多时候,往往跟社会的不公正、不公平有关系,而且里面肯定也痛苦。我们作为一个患者当然是最了解患者的,因为我本人是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,是白血病里的一种类型,这种白血病有很好的药物,但是这种药物非常昂贵,一个月要两万四千块钱人民币。

我很幸运,我们家买了大概一年的药,花了大概二三十万,我本人就获得了制药公司的免费赠药,从2003年开始就全免费。但是对于决大多数的患者来说,他们都要自己去买药。

2003年开始,我们中国有援助的项目,买3个月,可以获得9个月的赠药,赠药。一个月两万四,三个月的药也要七万二,平均下来每个月有也得六千块钱,这个远远超过我们很多普通人的收入水平。

我们新阳光对患者也有经济资助项目,但是因为各种原因,包括捐款人的意愿、资金的花费、治疗的可能性,我们对白血病患者的资助,都是对18岁以下的。去年我们扩展到25岁以下。但是对于成年的白血病,特别是对于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来说,它的治疗费用很高,每年都要七万二,如果用更好的药,价格更高。我们现在没有对成年白血病,或者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患者资助项目。

我们银杏伙伴都是在瓶颈时期,得到南都基金会的资助,有的伙伴生孩子了,有的伙伴结婚了,就比如我,结婚了。我妻子也是一个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患者,她是湖南一个患者组织的负责人。我们因为在微博上,我发了我们在北京做患者活动的信息,我爱人当时看到信息的时候,跟我联系,于是我们就互相认识了,后来我们也结婚了,结婚之后到现在也挺好的。

我老婆用的药跟我不太一样,她是更新的一种药,那种药更贵,很幸运那种药她在两年以前,一直到今年五月份,都是在一个临床实验里,免费获得药物。到今年五月份这个药临床实验结束,她这个药是买3个月赠12个月,一个月价格是三万六。我们知道南都,对我们银杏伙伴资助金额很可观2,三年三十万,每年十万。我突然发现,我从每年十万的收入,三个月之内,就变成了一个负债八千的人,这个对于我的冲击非常大。

因为这个冲击,我就开始对自己反省,我们之前对成年患者的服务,没有经济资助,因为种种原因,经济资助不现实,金额太大。我们应该做一些政策的倡导,但是因为自己没有这样的经历,也就没有这样痛苦的体验,所以就不觉得那是患者最紧急的任务。我才有这样一个反省,不要轻易说我们理解,或者我们懂得我们服务对象的痛苦,因为我们可以想象,但是你没有经历过,可能你就感受不到那种切肤之痛。

我在付出三个月十万八千的药费之后,突然发现,必须要省着钱了,每一分钱都很宝贵,原来经常去山姆会员商店,现在经常都是去的永辉超市或者菜市场,原来去超市的时候,买酸奶可能都不会去比较,现在会发现袋装的酸奶,一大袋按照重量核算价格,可能是盒装酸奶的一半。

有这样体验之后,我开始反省,我们为服务对象去服务,我们要解决社会问题,如果我们没有设身处地的去体验,可能就没办法了解到他们的痛苦、优先级。当我们在设计项目的时候,可能要注意,我们真的理解我们的服务对象吗?我们真的理解他们有先次序的排序吗?

我们是一个患者的发起机构,我们的理事会里,有没有服务对象,成为我们的理事,这一点我自己反省,在我们基金会理事会里,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有患者背景。在更多的机构,几乎找不到,这里面我们从项目的设计上,从机制的治理结构上,都可以反省。

今天非常容幸能够站在这里,我们也非常感恩南都,给我们这样一个关键时期的资助。毕业可能只是我们社会创业、公共服务的新起点。一个主任告诉我,对于医生来说,博士毕业只是一个起点。对于我们所有银杏伙伴来说,在我们公共服务的路上,银杏毕业也只是一个起点,让我们从毕业出发,从感恩做起,继续我们公共服务之路。